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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浦桥日月光的前生和田汉毕生情事

老周 老周望野眼 2020-02-26

前两天关于虹口公平路聂耳旧居可能已经被拆一事,闹得沸沸扬扬。聂耳是国歌作曲者,他的旧居是区级文物,真给三下五除二拆了,恐怕不大好交代。好在有关部门给了权威的说法:经过“反复论证”,决定实施“落架迁移修复”,我理解就是先拆下来,将来用原来的建筑构件重建,给的时间节点是2021年。聂耳当年在上海滩是个“沪漂”音乐家,是否穷得叮当响不晓得,钱肯定是没多少,住方面一定是蛮局促的。本来就不是高档住宅,又是七八十年过去,2014年又过了一把火,孤零零地伫立着,迁移修复是“不是办法的办法”,也只能如此了。


公平路聂耳旧居2014年时的状况,图片系由上海著名摄影师席子老师所摄


聂耳是云南昆明人,老家在出产烟草的玉溪,两地分别有他的故居纪念馆。他在上海的旧居有好几处,虹口只是其中之一。常德路、淮海中路他都住过,现在都是挂牌的文物。相信将来聂耳在虹口的旧居会建得很好。和聂耳相比,国歌的词作者田汉没有那么幸运,除了永嘉路靠近襄阳南路的南国艺术学院旧址还保留着以外,他的几处旧居都湮没无闻,尤其是他曾住过多年的金神父路(今瑞金二路)日晖里41号,已经拆除多年、再也恢复不起来了。事情,还要从大名鼎鼎的打浦桥日月光说起。


从打浦桥人行天桥俯瞰日月光(图片来自网络)


打浦桥日月光刚开张时,商业布局很完整,慢慢各类店铺生意都不大灵光,偌大的shopping mall成了座美食城。日月光和田子坊隔着条泰康路两两相望、互为表里,到田子坊主要是逛的,到日月光主要是吃。北起泰康路,南徐家汇路,西到瑞金二路,东边和双钱公寓等老大楼隔条弄堂相望,这块区域原来是很热闹一处所在:新新里。高中时代至少有三位同学住在新新里,因此这个区域谈不上熟悉,倒也是经常来去。说是新新“里”,实际上像是条小街,粮店、煤球店、南货店、老虎灶……各种商业设施齐备。新新里建成于1926年,虽说已经到了法租界的边边上,但当年的建筑还是很气派的,据说很多老居民是附近卢家湾法商电车和自来水公司的职员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打浦桥一带是相对冷落的地段,房价不会很高,但又在租界里,所以租住在此的穷教师、穷学生不少,其中就有年轻的田汉。


新新里拆迁时网友拍摄的照片


田汉原名田寿昌,1898年生于湖南长沙。家里是农民,9岁丧父,家境不是很好。但他有个三舅易梅园先生一直在日本学习工作,18岁田汉东渡日本留学,三年后从日本回国,和易梅园的女儿,也就是他的表妹易漱瑜谈起了恋爱。这一谈不要紧,田汉一生的情事由此开端,精彩得不得了。我既然是“望野眼”,日月光和新新里的事情暂且不谈,不妨先来讲讲国歌作词者田汉的毕生情事好了。


年轻时的田汉风流倜傥(图片来自网络)


刚才说了,三舅易梅园是田汉的恩人、贵人,他和表妹易漱瑜谈恋爱,放到现在是近亲结婚不可以的,那个年代倒不妨。易漱瑜有两个“闺蜜”,白微(黄素如)和康景昭,和田汉都有点感情上的瓜葛。1920年田汉创作的第一个剧本《梵峨嶙与蔷薇》,说的就是四角恋爱,是不是夫子自道,不清楚。1925年,易漱瑜病逝,临终前给田汉介绍了另一位闺蜜黄大琳。田汉1927年和黄大琳结婚,当年年底他们一家搬到打浦桥新新里居住。对这段婚姻,田汉给好朋友日本作家村松梢风(这位村松梢风是第一位把上海称为“魔都”的作家,关于他的事情,我曾写过一篇上海为什么会叫“魔都”?,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指正)写过一封信,信里是这么说的:“妻子去世后又有了恋人,可是无论如何没有以前的滋味。我深切地感受到人生的春天只有一次。”



年轻时的田汉(图片来自网络)


田汉和黄大琳的婚姻维持了两年,在此期间他一直和女学生林维中有书信往来。说来蛮有意思,林维中小姐之所以留意到田汉,是被他登在报上的悼亡妻散文所打动,成了他的粉丝。本来两人约定1930年林维中结束学业后就结婚的,但1929年田汉又爱上了后来成为田汉夫人的安娥。田汉蛮喜欢给日本作家写信吐露心声的,他在给谷崎润一郎的信中这样写道:“怀念着旧的,又憧憬着新的,捉牢这一个,又舍不得丢那一个……”谷崎润一郎近年来在中国文学青年中影响颇大,他最擅长写的是“畸恋”。1927年田汉访日期间和谷崎润一郎玩得很开心,田汉自己在文章里说“日饮道顿,夜宿抵园,在酒和女人中间我忘记了一切。”



田汉的好友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(图片来自网络)


安娥是位大时代的奇女子,是作家又曾是中共“特科”成员,他和田汉的感情可说是轰轰烈烈。1929年田汉和安娥产生感情,但次年林维中依约回到上海,田汉左右为难。安娥找到林维中说:“我不要家,不要丈夫,你和他结婚吧。”安娥生下和田汉的孩子后,把小孩送回河北老家,却对田汉说“孩子死了”。安娥在中国的音乐史上有其地位,她和聂耳合作《卖报歌》、和任光合作《渔光曲》,都是不朽经典,也曾和任光结婚,但不幸福。1937年上海陷落,和任光离婚后的安娥在逃亡南京的船上与田汉久别重逢,之后他们又转移到武汉,旧情复燃。1940年田汉来到重庆,林维中也来着两个儿子来了,从此矛盾大爆发。直到1949年田汉才和安娥结婚。但他们的幸福生活并不久长,安娥1956年因脑溢血半身不遂,田汉则因为张扬率真的个性而屡次受挫。他在一出戏中这样写道:“生活欲不旺盛,烦闷也不能深刻”,但在那样的时代,深刻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

田汉在文革中(图片来自网络)


1966年田汉被“专政”了。他有糖尿病,批斗时间一长,难免滴滴答答。看管者要求他自己趴下来喝掉。1968年田汉含冤而死,8年后的1976年8月,安娥病逝。由田汉作词的国歌,一度被改成另一个版本,“起来!不愿做奴隶的人们……”改成了“前进!各民族英雄的人民……”直到1982年恢复《义勇军进行曲》为中国国歌。此时距离田汉去世已经过去了14年。


日晖里41号田汉旧居(图片来自网络)


1927年底,田汉带着母亲、妻子儿女、弟弟,还有朋友,一同住进了打浦桥新新里里面的一条支弄:日晖里41号。一幢普通的石库门。在这里,田汉把自己的家用作南国社的社址,来来往往的有欧阳予倩、洪深等中国话剧界的前驱。南国社社员吴似鸿回忆:“平时社员们挤坐一堂,不是排戏就是闲坐。有的拉胡琴,有的昂首高歌,有的看小说,或者念台词,也有的在破沙发上呼呼熟睡”。直到1930年,南国社被查封,田汉遭到当局搜捕,不得不离开打浦桥。七十多年以后的2006年,新新里动迁,建成了日月光,一座以美食闻名的shopping mall。在这里,你可以找到来自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美食,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与田汉有关的痕迹。


拆迁中的新新里(图片来自网络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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